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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日】相爱恨晚(短篇完结)

写一写漫长的暗恋。


🎵:相爱恨早 - 那英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容易忘记这世上的人与人之间,错过才是常态,同行的路总是有限。』


01


酒这东西给日向的印象一向不大好。


一半是因为运动员大多忌讳感官麻痹的状态,另一半则是因为里约老城区的酒吧街。


这里常年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大多源自粉尘、酒精和劣质烟草,以及入夜后暗巷里的不明液体和呕吐物。不同肤色的人们在这里染上同样的瘾,站着吞云吐雾或躺着醉生梦死,过着一种和现实完全无关的生活。有人惊醒,更多人沉耽。


日向只来这里送过一次外卖,在相继遇见一个破口大骂的壮汉、两个接吻的男人和四个对着他调笑的女人后,他本打算用最快速度送完外卖逃离现场,结果东西送到了,买主不仅退了单,还拉着人不让走。

这人穿着西装皮鞋蹲在路边,领带皱巴巴的搭在肩上,哭得像滩烂泥,拉着日向讲了十几分钟“Richard”的坏话。说到最后酒醒三分,他才终于认出面前的人是个外卖员似的,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往日向怀里一推——可惜总共加起来,也不够平台规定的“悔单补偿”。


“对不起啊,”他抹了一把通红的脸,大着舌头断断续续地说,“这是我身上最后的钱了,请你喝酒。”


这点钱当然买不到什么酒,但日向还是揣进了包里,用尚不标准的葡语祝他天天开心。

那人挤出个笑来,轻声说了谢谢。


等日向揣着这几枚硬币回到合租屋楼下,整条街只剩少数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大概是留给还没回家的人。楼门口的自动贩卖机照亮了他汗湿的侧脸,和一只凑上来讨食的流浪猫。


他这才想起自己晚饭都还没吃,但手上却还是在背包里翻来翻去,妄图找到一点存货,想着如果有火腿肠之类的最好,它最喜欢。

结果他翻了一会,心下倏然一坠,手上没拽住,包里的东西就这么撒了一地,吓跑了讨食的小狸花。


地上的东西被贩卖机微弱的光源照得分明——护照、钥匙、半包纸、裂了屏的手机、用来交流的纸笔、还有那几枚硬币。


唯独少了钱包。


妹妹送给他的、夹着平安御守的、放了半个月工资的钱包。


02


御守是影山送的,在他出国前夜。


那时候日向房间的空调刚好坏了,他正一边满身大汗地收拾行李,一边被仲夏夜里歇斯底里的蝉鸣叫得满心烦躁,然后就听见小夏一阵风似的推开了房门,高声报信:


“哥哥!飞雄来啦!”


日向闻声探头,看见影山正站在大门外,浑身上下像被汗洗过似的,T恤都贴在身上,被月光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轮廓。那模样竟也没比他好多少。


影山估计也清楚自己有点狼狈,不肯进来,站在大门外把人叫了出去,递给他一个御守,说是今天正好跟着家人去神社,顺手求的。


日向有点惊讶,一边接过来,一边问他是什么御守,但没等人喘匀气回答,他又要抢着猜:“是必胜还是姻缘啊?不对,你这个好胜怪怎么会送我必胜御守……”


他自己嘀嘀咕咕半天,接过来才发现上面绣的是“平安”。


晚风滞涩,像是唯独绕过了这一隅天地。日向没再笑了,脸却还是热得通红,问他:“你怎么大晚上的来送这个?”


“哦,”影山手上拽了拽粘在身上的T恤,眼睛却在看别处,“你不是明天出发吗。”

“学弟他们不是说要一起送机?”日向热得宕机的脑子难得灵光,疑惑地问他:“你不来啦?”


“那倒没有……”

“那明天见面再给我不就得了?”

“……”

“……”


影山表情空白,像忘了还有这一茬,只能徒劳地耍赖:“你不要就算了,还我。”说着就要抢,日向忙一手抵着他胸膛,另一手伸得老远,大叫“影山赖皮”、“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结果摸了一手的温热,又赶紧收了手,把御守捂在胸前上窜下跳地躲来躲去。


小夏藏在门后探头偷看,一碗水端得很平,一边让飞雄努力,一边给哥哥加油。


俩人假模假式地在门口争执几下,抢不回东西的人没生气,守住东西的人倒是高兴得过了头,伸手拉了一下转身要走的影山的手腕,又马上放开,吞吞吐吐地问他明天还来不来机场。


影山以为他又在嘲笑自己,没好气地说御守送过了,不来了。


“哦……”


看日向攥着御守站在原地没说话,影山走出去两步,又不太自协调地折返回来,毫无诚信地改口,说既然都约好了,学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放在往常日向定会吐槽他反复无常、暴君脾气,但这回只是没心没肺地抬起头冲人笑,说:“那就好。”


影山看他两眼,忽然走上前狠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把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头发揉得像鸟窝,这才满意了似的,握着一手汗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加快步速,像是怕人打击报复。


但没有人追上来。

“苦主”站在原地,一手摸着头顶,一手攥着御守,偷偷在心里宽大处理,单方面与“作案人”和解了。


第二天是个休息日,于是上至泽村大地那届高三、下至到新高一,每个年级都来了人,愣是在机场凑了个“乌野五代同堂”。那场面简直像巨人族在机场开会,引得过往行人都盯着他们看。


其中有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巨人”哭得几乎倒不过气,日向试着够了够学弟的肩膀,感觉有点累,只好拍拍他的后背,哭笑不得地说他:“喂你这架势像是不让我回来了。”学弟才止住了眼泪,连忙说了好几遍,要回来的,要回来的。


菅原看着安慰学弟的日向,笑着说日向也是个像样的前辈了。日向反倒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也就马马虎虎吧,换来影山一声嗤笑。


他没好气地用手肘怼影山的肋骨,怼一下问一句“有什么好笑的?”影山攥住他的手臂不让动,他就用另一只手去怼,结果两只手都被人抓住,动不了了,他还要踮脚昂头,梗着脖子凑上去挑衅,虚张声势地问:“你还笑不笑了?”


影山低头看他,手上没松劲,却难得用胜利者的姿态说了妥协的话:“不笑了。”


这回反倒是日向有些不自在,“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嘟囔着把胳膊抽了出来。

机场的广播已经在发布飞往里约航班的登机通知,日向最后环视一圈,笑着挥了挥手:"谢谢大家来送我!”最后目光落在面前的影山身上时,音量不自觉地压低了一点,又加一句:“我走啦。”


大家都在跟他挥手道别,说着诸如“照顾好自己”、“经常联系”、“回来再聚”之类的话,唯独影山沉默着,格格不入地杵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广播这时候又播报了一次登机通知,提醒还没办理手续的乘客。日向挥动的手臂也开始发酸,他后退一步,半转过身,靠上了身后手续区的围栏。


“赛场上见。”他终于听见影山说。


日向笑得眯起了眼睛,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倒退着往手续通道走,又用力地挥了挥手,说好啊。


直到转过身,背对着那些告别,他才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赛场上见啊。”


03


到里约的头半年,他很少和影山联系。

一开始他还不适应时差,短信发过去石沉大海,他才想起来影山这时候估计在睡觉。

错位的时间让他养成了欲言又止的毛病,有时想说一句“室友不怎么理人,但游戏似乎打得很不错”,随即想起影山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就删掉了后半句。看看前半句又觉得有抱怨之嫌,于是把前半句也删掉了。

最后发过去的是句完全不搭边的话:“租屋楼下有只流浪猫,下次拍给你看!”果然收到了影山颇感兴趣的回复,问是什么猫。


他便一刻也等不得,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楼下,穿着拖鞋围着自动贩卖机学猫叫,引得行人都朝这边看。他被看红了脸,但还是硬着头皮边叫边找,但这天流浪猫估计去了其他街道,怎么也不出来。他泄了气,靠在贩卖机上给影山发短信,告诉他是只小狸花来着。


“等我有空了,就拍给你看。”他若无其事地说。


联系虽然不多,但御守他总是随身带着。日向把御守夹在小夏送他的钱包里,每天背着出门。超时被客户退单时会拿出来看看,找不到搭档时也拿出来看看,一个平安御守,被他用得不像个护身符,倒像个安慰剂。

十分偶尔的,他也会看看“本人”。


高三的时候,考虑到某些前辈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堪忧,难以给学弟很好的技术引导,仁花想了个办法,把一些诸如跳发、接发、鱼跃等基础技术拍了个分解视频,每个动作都由比较擅长的高二高三生出镜。


影山负责的是跳发,日向是一传接发。


后来日向把跳发分解偷偷存了下来,也跟着学,以至于他在里约的体育馆里练习跳发时,教练给他看了无数的示范视频,他闭上眼睛,却还是只看得见一个身影。


每个练习跳发的夜晚,他大汗淋漓地瘫倒在体育馆的地板上,耳边回响的都是视频里的声音,抛球,助跑,鞋底和地面摩擦,让人觉得下一秒发完球的人就会走到他身前,一边用拍红了的温热手掌把他拉起来,一边还要指责他学得太慢。


“笨死了。”他会说。

太久了,日向想。一定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太久了。


久到容易忘记这世上的人与人之间,错过才是常态,同行的路总是有限。


04

日向活到22岁只喝过两次酒,结果都称得上狼狈。


第一次是二十岁生日凌晨。住在楼下的邻居刚好遛狗回来,看日向呆站着不说话,上前问需不需要帮忙。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忙蹲下捡东西,一边捡一边笑着对邻居说不用和谢谢。


邻居又问他怎么不回家,他看着拉紧的背包拉链,说这就回。


等到整条街的最后一户人家也熄了灯,日向才终于蹲不住了,僵着腿靠在自动贩卖机上,从包里掏出那几枚硬币来。


说来也巧,他身上最后的钱还刚好够买一罐酒——自动贩卖机里的低度果酒。购买的按钮在他头顶一闪一闪,晃得人眼酸。

他突然就想起了酒吧街。


没有西装,没有“Richard”,没有哭。除了蹲着的姿势,他们并没有哪里相似,但他就是想起那人来了,想起他说“Richard真不是个东西”、“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还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以及他一遍又一遍地问:


“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啊。”


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太阳穴剧痛,发现手机收到一堆生日祝福短信,以及十几条国际通话记录——全是他打给影山飞雄的。


他惊出一身冷汗,后来也跟影山求证过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结果这人只知道嘲笑他酒量差得要命,人也丢三落四,说他只是在电话里说了跳发成功率太低、葡语太难学、果酒太难喝之类的话,想了想又说:“御守丢了就丢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可以给你寄。”

日向悄悄松了口气,又不服输地回他“其实现在跳发成功率已经有60%了”,影山就说自己有90%,日向又骂他吹牛。

呛了一阵,影山突然问他:

“你打算达到多少?”

“这还用问,100%啊。”

“就你这速度,怕不是要练到七老八十。”

“哈?最多两年好吧!”

“那就两年,”影山说,“我等着看。”

“谁要给你看,”日向顿了顿,接着说,“输了可别哭鼻子。”

“……不知道是谁哭鼻子。”影山嘟囔。

“你说什么?”

“没事。”


经此一夜,日向一共知道了三件事:一是自己是个一杯倒,二是酒品估计也不太好,三是国际话费真的很贵。


05


第二次喝酒是他回国首战后的聚餐。


BJ这场庆功宴吃得堪称诡异,因为吃到一半AD的选手也来了,于是两边人浩浩荡荡地凑在了一个包厢里,几杯低度清酒下来,两边的人就都坐混了,队服黑黑白白的掺杂在一起。


气氛所致,日向也不好一点也不喝,但喝了几口就开始发昏,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是影山,他想。喝晕了也不会认错,多久不见也不会认错,毕竟这人总是喜欢同一种洗发水的味道。

影山两年前就知道日向酒量不好,喝昏了头还容易口不择言。当时他刚掐着里约时间发了短信,日向就把电话打回来了。


他正在俱乐部的食堂里吃饭,有些惊讶地接起来,听见日向在那边叫他的名字。


食堂环境吵闹,影山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队友在身后问他,饭还没吃完呢怎么就走了,影山也没回答,只是捂着话筒让队友帮忙把饭倒掉。


洒水车从俱乐部园区的路边开过,水分散成雾,飘到身上既清凉又发粘,像话筒里的声音。


那声音说自己刚刚喝了个好难喝的饮料,难怪那么便宜,如果钱包没丢就好了,就能给小狸花买个火腿肠。


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影山还是听着,听不懂也没打断,反而是对方不乐意了,问他怎么不说话。


影山问:“说什么?”

对方停顿了一会,久到影山以为他睡着了,才又说:“我也不知道。”

“我也总是,总是不知道说什么……”那声音又低下去,缓慢地重复,又开始没了逻辑,“如果钱包还在就好了。”

“那小狸花不会跑,就可以拍照片了。”

“也能买我更喜欢的那种牛奶,不会这么难喝。”


“御守也就不会丢了。”


影山握住手机的手指发紧,听见他拖着长音,不再说一些抱怨的、有内容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念他的名字,像在准备说一个只分享给他的限时秘密。


他说影山——


“我好像有点想家。”


06


饭后这一群人又要转战KTV,但日向这个一杯倒已经连路都走不直了,肯定去不了。


按理说应该由BJ的人送他回去,但宫侑拉住了正要上前的木兔,看了正架着人的影山一眼,老神在在地说他们老队友见面一定分外眼红,不如给他们一个“沟通感情”的机会,于是就拉着一群人往KTV走了,问也不问他俩想不想要这个“机会”。

赛前日向跟影山打了个赌,说这场比赛谁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结果赢家还没来得及提要求,就醉了个人事不省,脑袋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一晃一晃,没一会就砰的一声撞上了车窗。


这居然都没醒。


影山叹口气,避开刚刚撞红的地方揽住了日向的脑袋,让他靠在了偏向自己这边的座椅上,没一会那脑袋就晃晃悠悠地往下坠,自己靠上了他的肩膀。影山低头看了一眼,没再动了。


“喂,”影山叫他,“日向。”

那一头扎脸的头发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转过来一张红透的脸,眼睛闭着,没睡醒似的哼着鼻音问他:“……嗯?”


“……”他们之间蔓延着相似的甘醇味道,是沁入了鼻息的清酒。

“你想要什么?”影山倏然转开视线,问他。


日向又疑惑地嗯了一声,影山才又补充道:“赛前的打赌你赢了,想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哦……条件。”日向才想起来似的,眯着眼睛看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窗外的夜灯一片又一片的地晃过去,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他睁着眼睛看得眼眶发酸,心想,真好看啊。


如果问他能不能一直看,大概会挨揍吧。


想到这里他又笑起来,闭上酸涩的眼睛大着胆子埋在对方的颈窝里,鼻息似有若无地擦过对方颈侧的动脉,不敢再看了,“让我睡一会吧。”


不知道算不算是提要求。


影山无措半晌,又把视线转回来,看了眼肩膀上蓬松的头发,想起了送御守那晚的手感。


他僵着一侧肩膀,用另一手从包里又掏出个平安御守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求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一个给了日向,另一个留在了自己这里。


两年前日向在电话里说自己的御守丢了的时候,他曾经问过,要不要再给他寄一个,但当时日向又把话题转到了跳发成功率上,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在和身边人的交往里,影山总是不习惯付出。不是因为他小气,而是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不多,能给的就更少。


但时隔两年,当他再次把这个御守塞进日向的手心,他突然觉得那个所谓条件也没什么重要。


回一些无聊的短信也好,听不知所云的电话也好,赌约也好,御守也好。

一个肩膀,或者更多。


他都可以答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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