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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日】盛夏光年(短篇完结)

成年影日与伪“先婚后爱”的9k+适配度测试。

(是补发,原文完结于2020.04.23)


* 室友转夫夫,同性婚姻合法背景;

* 私设如山,撞梗致歉;

* 标题及灵感来自五月天《盛夏光年》。


只要能保证盒子里的东西毫发无损,锁有多重他都不在意。


上「人所必经的溃烂」


影山赶到KTV房间时,联谊正进行到高潮阶段。他所认识的一位日向队里的前辈正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房间中央的高脚椅上唱歌,长沙发上聚集着大部分参加联谊的队员和学生,正围着茶几玩套路简单的罚酒游戏。歌声和欢呼声充斥着这个狭小的房间,但影山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日向。


日向一个人坐在点歌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正低头拿啤酒罐小口喝着。影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目测了一下日向身前摆的几个空罐子,估计这人已经满脸通红地死撑,来个人随便一推就能倒地睡着的那种。


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进行着自己的娱乐活动,没人注意到影山大步走到了角落里,劈手夺下日向手里的啤酒。直到他动作娴熟地把日向背了起来,坐在长沙发最外侧的一个人才转过头,看见影山时惊讶地挑了下眉。


“哟,这不是KJ的影山嘛?”


那人又瞥了他背上的日向一眼,了然而古怪地笑了笑:“来接日向的?”


影山在日向队里没见过这号人,但知道他是谁——原川伸司,YS俱乐部的主攻手。他一直承认这人的技术,但总会听说一些关于这人的负面传闻,因此一直没有什么深交,心下也奇怪原川是怎么参与到GC俱乐部的联谊聚会里来的。


一个晃神的功夫,日向差点从他背上滑下来,他赶紧低身把人往上揽了揽,和原川及几位GC队里相熟的前辈简单打了招呼就背着日向出了门。


除了原川之外的几个队员都知道这两人一直合住,早已习惯影山来接人的情况,没多注意就重新投入了眼前的游戏。


-


影山平日里总是对日向耳提面命,时刻提醒他身体管理是运动员的功课之一,日向虽然总是不耐烦,但也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


他背着日向走在到家前的最后一条坂道上,想着日向上一次喝成这样还是5年前,他20岁生日的时候。


那时日向刚从国外修行回来,加入了同在D市的GC俱乐部,而影山已经进入职业球队两年了,在球队驻地附近买了个两居室,成为了一个按月还贷的“职业社畜”。


他本想买个一居室,但球队附近实在是没有合适的,这才咬牙买了个两居室。正巧日向让他帮忙找住所,他就干脆日向租住了进来。


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人一起分担房贷是件好事,但很快被日向不修边幅的生活习惯气到吃不下饭。刚刚独自居住时,影山也并不习惯收拾屋子,直到有一次险些被堆积的快递盒子划到手指,他才开始将打扫卫生纳入运动员自我修养的功课之一。


两人一开始还会因为种种生活习惯上的摩擦吵到邻居来敲门,但时间久了以后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期——影山习惯了无所顾忌随口呵斥,日向习惯了听觉屏蔽过眼云烟,心平气和,各爽各的。


影山20岁生日那时,日向刚搬进影山家,便以此为契机把高中时一起打球的朋友都叫出来一起吃了饭。直到刚喝了两杯的日向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影山才知道这个比他还早6个月成年的家伙酒量奇差。


其实日向一直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只有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放弃节制,这是影山很久以后才摸索出的规律。


但当时刚跟一众很久不见的朋友聚过餐,影山完全想象不出这人会因为“心情不好”这种逻辑不通的原因喝醉。他毫无照顾人的经验,在朋友帮助下费了半天劲才把日向扛到背上,时间太晚又打不到车,只能半背半扛地把日向往家搬。


这人趴在别人背上也不老实,一会说自己背上痒要去抓,差点从影山后背翻去地上;一会又把影山的耳朵当树洞,靠在边上嘟嘟囔囔,成形的句子没听到几个,“树洞”自己倒是被这“话风”吹得红透了。


影山被折腾得浑身是汗,把日向往上抬了抬,这才意识到日向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瘦得可怜的高中生了。他在国外努力地练出了一身爆发力惊人的肌肉,足以支撑他在那块9米见方场地的任何地方以最快的速度跳跃奔跑,要不是影山本身也以更快的速度成长着,怕是会被这个已经是成年人体型的酒鬼拖垮在路上。


遇到那支情绪激动的游行队伍时,影山正咬牙撑过家门口这个又长又陡的坂道。那群人穿着同款文化衫,手里还举着各种标语,两两牵着手从他们身侧路过。影山全神贯注地背着日向便也没仔细看,直到这群人边走边冲影山吹口哨,他这才抬头,险些被他们手上疯狂挥舞的彩虹旗晃花了眼睛。


他本来对这些口哨感到冒犯,但当他望过去时,却被这些人眼中纯粹的喜悦吸引了,深夜里的狂欢与放纵如有实质,让他莫名也跟着这气氛轻松不少。


影山到家后特意给前辈打电话询问了一下“照顾酒鬼的注意事项”,他望着日向那张轮廓熟悉却又布满陌生红晕的脸,感到过去两年那些深夜里不肯承认的挂念都自此有了归处。


影山一边拿着冰毛巾给日向擦脸一边浏览手机上的新闻,这才知道国内的同性婚姻法刚好在这天颁布——他们遇到的是一群正在进行庆祝游行的同性恋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这群人刚刚对着他俩吹口哨时一副鼓励的模样。


『同性恋人。』


影山拿着毛巾的手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了,不然为什么耳侧被日向吹出的潮热还没退,心脏却和拿着毛巾的手指一样冷到麻痹呢?


-


时隔五年,影山走在同一条坂道上,同一个酒鬼正趴在他背后,别无二致地在他耳边嘟囔着一些不成句的自言自语。


已经有了经验的影山飞雄,依然猜不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日向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糟心事把自己喝到失控。日向队里有几个最近突然开始热衷于联谊的单身前辈,他偶尔能从日向出家门的表情里看出他的不情愿——猜都能猜到,这个呆子一定在想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练球。但前辈里有几个人在日向入队时提供了不少帮助,日向虽然心里不愿意,没事还是会去捧场。以他那个跳脱外向的性子每次倒也能和众人聊得很好,只是很少在不熟的人面前碰酒精。


“我......不谈恋爱......就不、不行吗?”


“......”


“联谊嗝......烦......是、是不是我的球打得太烂了,才被......不放......”


“......”


“臭山,每次来接、接我......脸色都超——臭!”


“......”


“每次......和影山.....住,他们的表情......我又不是、白住,我有嗝、交房租的!”


“......”


“......影山......影、影山......”


预感到这人又有在背上闹起来的趋势,影山赶紧艰难地在斜坡上顿住脚步,一边把日向往上颠了颠一边狠拍了他大腿一下。


“消停点。”


“......影山。”


“嗯。”


“他们......总、总说我们......”


“......”


“我不......不喜欢这样.......”


影山顿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和手臂一起往下坠,就快要拉不住了。


他想起原川伸司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以及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酒的日向的身影,突然就觉得眼前这条坂道前所未有的长,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


他在有所预感的失重里听见日向埋在他颈间,含糊不清地念。


“我......我不喜欢。”


“......好。”


五年前他在这里邂逅来自陌生人的喜悦,在五年里压抑由这份喜悦而萌发的慌乱,时至今日才终于在那些被他忽略的异样目光里顿悟,他一直在走向日向翔阳的这条陡峭的“歧路”上原地踏步。


所谓的合法只是给手无寸铁的人披上一件盔甲,但不代表放冷箭的人会就此消失,更不会让神经大条的日向因此对他生出别的情愫,只是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平等竞争的起跑线。


可跑道却长得令人绝望。




中「让秩序更混乱」


影山一直觉得,他和日向的婚姻纯粹是两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创造出的一场乌龙。


毕竟连“求婚”都是用手机短讯完成的。


收到短讯时,影山正在咖啡厅,和朋友介绍给他的女孩面对面尴尬地坐着。他本可以直接回绝朋友的好意,但自从那天把日向背回家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和日向保持距离,总是想找一个契机让自己走出这个画地为牢的困境,最终还是答应了。


虽然在答应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连日向知道了都绝对会指着他笑骂“笨蛋山”的蠢事。


所以从见面开始,他就在思考怎么用委婉的方式说明自己并不想交女朋友的窘况,只可惜他的大脑在球场外从来没有争气过——于是两个人自我介绍之后,愣是在令人窒息的无言中坐了十分钟。


日向的短讯就是这个时候传过来的。影山划开手机看到内容的那一瞬间,差点把刚抿进嘴里的半口咖啡喷出来,在“相亲对象”面前咳得昏天黑地形象全无,倒是成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死寂。


被溅上了咖啡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短讯界面,上面写着五个大字附赠一个标点符号——


“我们结婚吧!”


影山当下咳得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心情大概是这条短讯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大写加粗再乘3。


-


填写和提交婚姻届的整个过程影山都是恍惚的。


他带着被狂喜和狐疑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一遍又一遍地跟日向确认,但日向说的那些理由却仿佛一个都没能在他的脑海里留下痕迹。


影山那个在球场外运行困难的大脑似乎终于超常发挥了一次,他感觉日向虽然嘴上说着『反正你讨厌相亲我讨厌联谊,这样就不用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了』、『我以后就不算交房租了,就当跟你一起还贷款』、『省得他们总说些有的没的,以后都可以更专心地打球了』之类看起来言之凿凿的好处,但实际上语气飘忽还带着点心虚,更何况这些都不能作为“结婚”这件大事的理由。


但他看日向撑着一张“我想出的主意是不是很绝妙”的骄傲脸,又有些迷惑了。


他觉得以这个呆子的脑回路,或许这些对“打排球”百利而无一害的理由都可以让日向选择结婚。


更无力的是,无论日向是怎么想的,影山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一纸婚姻届既可以让日向摆脱那些无聊的联谊,用更多的时间练习排球;也能让他在感情上走出画地为牢的困境,注意力更加集中地参加比赛。


潜意识告诉他逻辑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但他的脑子被“和日向结婚”这件事卡住了,陷入了自我说服的死循环,永远也运行不出“拒绝”的选项。


-


两人结婚之后的生活就真的如日向所说,和之前相比毫无二致。如果不是市役所的婚姻系统里已经明明白白地登记了两人的信息,影山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做了个丧心病狂的梦。


实际上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改变。


从市役所提交了婚姻届回来的那天下午,影山一个人把主卧里的衣柜腾出了一半,出门洗了张两人高三时的合影,换掉了主卧床头那张拿着奖杯的单人照;他甚至还跑去了超市,顶着售货员了然而平静的目光脸色窘迫地挑挑拣拣半天,买了些以防万一的“床上用品”。


然后如坐针毡地等日向来敲主卧的门。


然而一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日向再没去过那些令他苦恼的联谊,却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结了婚这回事,更别提主动从次卧搬到影山的主卧。


在这期间影山还明里暗里地把家里的拖鞋和水杯等日用品换成了成对配色的同款,甚至当着日向的面换掉了他的漱口杯,然而日向只是睡眼朦胧地吐槽了一句“为什么我就要用粉色的那个,不能把蓝色的那个给我用吗?”就继续刷起了他的牙。


影山这才彻底确定,没有他自以为是的“语气飘忽”、“神情心虚”,日向是真的为了那些越想越是可笑的理由跟他结了婚。在日向眼里,他们对彼此而言,都不过是个可以让两人更专心打球的“工具人”。


日向从一开始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是他恬不知耻地有所期待,错把一厢情愿当成两情相悦。


-


无论婚前婚后,日向总是喜欢毫无自觉的穿着一条短裤就从浴室里窜出来,湿着头发蹭在影山身边和他一起看比赛复盘。影山闻着日向身上和他一样的沐浴露味,认命地拿起日向脖子上的浴巾给他擦头发,看着橘黄色发尾的水珠无声地滴落在他心上,再流往他看不见的地方。


“把头发吹干再出浴室”之类的话他不知道跟日向说过多少次,但结婚之后他就很少说了。一方面是他说了日向也不会听,另一方面他每次一想要开口训斥,就会看着这张脸想起他们已经结了婚的事实,嘴里像是含了一颗苦芯的糖——一开始是甜得他不忍心说,后来就变成了苦得他说不出口。


这些在结婚前他都可以忍耐的、甚至甘之如饴的小事,却都变成了煎熬。


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做一个守门人,本来没什么非分之想,直到这个人把他念想多年的钥匙交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拿走了门内装着宝藏的盒子。


影山听着日向在他身前边看比赛边无意识地哼着歌,想起抽屉里那几份防止填错而多印出来的空白婚姻届,捏紧了手里的毛巾。


他想,那他手里拿着的,跟一块废铁又有什么区别呢?


日向感觉影山擦着擦着就不动了,他回过头,近距离地撞进了影山晦涩不明的目光里。


“影山?”


“嗯。”


“你......你不看比赛吗?”


“......”


“你看我做什么?”


“我看我的合法伴侣有什么问题吗?”


日向像是被“合法伴侣”这四个字烫到了,沐浴后本就泛红的肌肤又有升温的趋势,仿佛时至今日才意识到他和影山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支支吾吾地转身,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胸前,露出一截骨节清晰的后颈。


“哦、哦......”


他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除了单音节再发不出别的声音。但影山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日向。”


“嗯?”日向依然没有抬头,消极地试图闷声用单音节蒙混过关。


影山放下毛巾,从日向身后伸出手居高临下地勾住了他的下颚,在动作间牵扯出紧绷而流畅的颈线,强迫日向再次和他对视。


他深吸一口气,却快要压抑不住了:“我们结婚了,你明白吗?”


“哦......明、明白。”


眼前的光线顷刻被剥夺,日向听见影山捏住他的下巴一字一顿:


“你不明白。”


唇上传来明显的刺痛,日向睁大眼睛,看见影山紧皱的眉心,恍惚地在这个强势的吻里听见了叹息。


-


KJ俱乐部的人最近都明显感觉到了影山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影山虽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的情绪其实很好猜。他们都知道影山和GC的日向翔阳同住又是高中队友,往常要是在循环赛上遇到GC,影山的赛前准备总是来得很早,准备得也最充分,往往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隔着网和对面的日向翔阳互相挑衅几个回合了。


但是这次比赛影山是按照正常集合时间到的场。不仅整场比赛没有特别关注过日向,连发往日向位置的发球都比往常少了一半。比赛结束握手时,影山和日向的手一触即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从那天晚上的那个吻开始,影山就仿佛回到了婚前那段时间的回避态度,无论在家还是在赛场都把日向当个透明人——好像被“轻薄”了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日向想起闲聊时从前辈那里学来的词,认为这绝对算是“婚内冷暴力”了!


赛后两个队伍走的是完全没有交汇的两条通道,日向越想越气,绕了大半个体育馆走到KJ俱乐部的休息室,决定合理争取自己的“婚内权益”。影山队友见日向气冲冲地跑来,也都十分理解地先出去上了车,把休息室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影山则只是沉默地整理自己的装备包,对日向的激动情绪熟视无睹。


日向大马金刀地往他对面的长凳上一坐:“喂影山,你这叫‘婚内冷暴力’你知道吗?”


影山听着他显摆这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新词,背对他语气嘲讽:“哦,你还知道我们是‘婚内’呢。”


“我、我当然知道啊!婚姻届还是我打印的呢!”


影山停了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你是因为什么跟我结婚的呢?”他放下手里的背包,转身走到日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他,“避免舆论、讨厌联谊、为了能专心打球,还是更加理所应当地住在一起?”


“不,不对吗?”


“那你可真是太喜欢排球了,甚至愿意为了排球‘牺牲婚姻’。”


影山嗤笑一声,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喜欢排球”为理由嘲讽日向。他承认自己口不择言,但他束手无策。


“你还好意思说我,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


影山低下身,双手抵在日向的身侧,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长凳上的日向近距离持平。


“我不是因为这些,日向。”


日向被影山的目光钉在原地,那晚的“突然袭击”让他下意识地想退避,但他动弹不得。


“我是因为喜欢,才和你结婚的。”




下「我不转弯」


打破冷战现状的是一件和两人都没有直接关系的事——YS俱乐部三名运动员被曝出长期参与“赌球”,原川伸司也在其中。


影山来GC俱乐部接日向的时候,日向刚接受完调查组的询问。影山并没有说为什么会突然来接他,日向也没有问,只是恍惚地坐上了车,连安全带都是影山帮他系的。他脑子里满是调查人员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以及他和原川伸司交流的一些片段,有种右手小指又在隐隐作痛的错觉。


这么想来,他少有的两次醉酒的原因,都或多或少和原川伸司有点关系。


5年前与YS俱乐部的比赛是日向的“出道战”,赛后握手时,日向曾对原川那手漂亮的直线球赞叹不已,那是他们相识的契机。可能因为是回国参加的第一场比赛,日向有些用力过猛,在拦网时伤到了小指,但他一直没太过在意。刚加入的日向对球队来说,也正是需要他创造价值的时候,管理层和他本人商议之后,当月剩下的几场比赛他都是手指缠着绷带打下来的。他没想到,他小指上的绷带从此再也没能摘下来。


那个月末他搬进了影山家,聚餐的时候不小心挫到了伤处,他疼的说不出话,糊里糊涂地喝了不少才把疼痛感压下去。运动员身上总是或多或少有些伤病,日向小指的伤虽然留下了病根,但他一直觉得和其他队友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日向最后一次参加联谊时,他神情激动地跟原川讨论最近一场比赛中对方打出的压线球,并为比赛结果和那一球的判决感到惋惜。他一直在练习直线球,可惜球队一直不建议他在比赛中贸然尝试。而原川伸司似是被这人毫不扭捏的用词夸愣了,听到他的抱怨时嗤笑着随口对他说:“这很正常,在资本面前,‘喜欢’是最廉价的东西。”


日向当时只是单纯地觉得把“喜欢”和“廉价”放在一起的表达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混杂着对联谊的不耐烦,都带在酒里喝进了肠胃。


直到如今,他用左手摩挲着骨节突出的右手小指,似乎终于明白了原川伸司这句话的意思。


影山也曾经询问过他手上的绷带,他当时还把这当成一个纪念性质的“勋章”,而事实现在直截了当地向他宣告:“你的疼痛毫无意义,那是一场你不必努力也会赢得比赛。”他带着一腔热情打下的成绩,受过的伤,送出过的钦佩和赞美,都在这场不到一个小时的调查询问中化成了凌厉的耳光。


他忽然就被打得有些迷茫。


日向用余光看着影山的平静的侧脸,想起影山比他还要早两年进入职业赛场,或许早就在和YS打比赛的过程中有所察觉。


“你好像对调查组来GC的事毫不意外?”


影山打开变向灯:“你们不是最近才跟YS打过比赛吗?新闻里说他们参与‘赌球的’开始时间是5年前,我记得......”


“记得什么?”


“......没什么。”


日向能猜到他不想说的原因,影山还记得自己5年前的出道战就是和YS打的。


他看着影山的侧脸想,KJ最近都和谁比过赛,自己能数的出来吗?影山的出道战是跟哪支队伍打的,自己还记得吗?调查组有没有去KJ例行询问,自己又知道吗?如果知道了,会在训练时间跨越半个城市的距离来见他吗?


『在资本面前,‘喜欢’是最廉价的东西。』


他从调查人员的询问中猜测,那个压线球是假的,惜败是假的,或许连他5年前那场全力以赴还受了伤的“出道战”的胜利也是假的,都是在“赌球”和资本操控之下的结果。


『我是因为喜欢,才和你结婚的。』


但影山的喜欢是真的。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想起那个因影山的有意疏远而无措、因从朋友口中得知影山相亲而焦躁的自己,好像过去五年对于“喜欢”的定义都在今天被推翻了。


抛开那些言之凿凿的理由,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跟影山结婚的呢?


-


他们在排球上往往默契非常,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但在生活中却总是对不上频道。


影山猜到“赌球”的事情会对日向有所冲击,但没想到冲击得这么彻底。接受调查当天回去之后,日向突然在影山准备睡觉的时候敲响了主卧的房门,抱着枕头支支吾吾地问他能不能一起睡。影山的脑子当机了片刻才恢复运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把人让了进来。


他以为日向只是心情差到无法入睡,想过来找他聊点什么,没想到这人沾上主卧的床就睡着了,影山也只好全身僵硬地紧贴着另一侧床沿躺下。由于日向没有带被子,两人只能泾渭分明地盖着同一床被子入睡。结果影山失眠到半夜,被子就全被日向卷走了,他的注意力就从“日向为什么跑来跟他睡”转移到了“怎么从睡死的日向手里抢夺被子”,倒也在“拉锯战”中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日向从那以后每晚按时到主卧报道,影山也没问他打算住到什么时候,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拿另一床被子过来,导致第二天早上被子总是把两人缠得一塌糊涂,前一晚睡前的“楚河汉界”荡然无存。


影山担心日向的情绪状态,也一直没敢做什么,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在一张床上睡了半个月。


“影山......?你醒了没?”


日向凑过来时,影山早就醒了,但出于他也说不清的原因,并没有理会日向的轻声试探。他感到日向的头发蹭到了他的侧脸上,心里乱成一片,猜想那头橙黄色的乱发一定又被他睡成了一个“鸟窝”。


然后“鸟窝”的主人轻轻地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影山瞬间睁开眼睛,一把掀开被子将日向压进了床里。


“你、你醒着啊?!”


“你什么意思?”


“什、什么什么意思......”


“你亲我,是什么意思?半个月前突然跑来跟我睡,又是什么意思?”


日向看影山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挣扎着从压紧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一掌抵在了影山脸上:“我、你、我还没刷牙呢!”


“......”


影山大脑超速运转,瞬间听出这个借口背后的默许,倒也不急了,就这么僵持着看他,等日向给他个解释。


“那个,我能不能晚上回来再告诉你?”


“......哦。”


影山起床后越想越后悔,生怕这一天时间里日向不是逃了就是反悔了,小时候少有的看过几部电视剧里的渣男剧本被他在脑子里播了个遍。


结果晚上还没到,影山就被队友告知日向翔阳要在今天签约转会,而且是转到他所在的KJ俱乐部,发布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


日向从那天被影山从GC接回家后,一直想搞清楚自己对影山的感情,吃饭时在想,洗澡时在想,躺在床上时还在想。后来想到实在睡不着,干脆简单粗暴地把自己打包送到了主卧,想在更频繁更近距离的接触中催化思考。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在影山身上独有味道的包围中轻而易举地睡死过去了。


后来有一次他睡过了头,醒来时影山已经去晨跑了,他蒙头蒙脑地把影山的衣柜当成了自己的,打开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衣服才想起这是影山的衣柜。对于影山只把衣服规规矩矩地放在衣柜一半的行为,他只是奇怪了一瞬,并没有多想,但他注意到了所有运动服的牌子都是影山所代言的那一款。


日向自己也有代言的体育品牌,但并不是他平时最喜欢穿的牌子。合同规定在有公开报道的场合不能穿非代言的其他运动服,有一次球队参加公开活动,日向差点穿着自己平日穿惯的另一个牌子的运动鞋就要出门,还是影山一眼就注意到了,提醒他换了下来。


日向和GC的合同本来就快要到期了,又已经过了合同所规定的三年“保护期限”,KJ俱乐部的运营人员早就私下和日向接触过。过度频繁的代言、乐衷联谊的队友、带伤比赛的要求都没有让他下定决心离开GC。原川告诉他“在资本面前,‘喜欢’是最廉价的东西”,教练告诉他“打排球和打职业,是不能划等号的”,前辈告诉他“所有的‘喜欢’变成了工作,都会被消磨”,他也在日复一日的交际与失望中怀疑过,也许他们是看透了一切才做出了正常的选择,自己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怪胎。


但影山让他明白,他们把“喜欢”当成工作,而影山把工作当成“喜欢”的代价去完成。


排球被他藏进心底的盒子,代言品牌、生活习惯、日常交际都是坠在盒子上的锁,只要能保证盒子里的东西毫发无损,锁有多重他都不在意。


就像当媒体为“日向翔阳转会到KJ”的事闻风而来,每个人在意的都是KJ付出了多少转会款,日向翔阳又能拿到多少签字费,却只有影山会在发布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时,把他堵在走廊尽头的储藏室,问他本人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在排球相关的事上日向很少会误解影山的意思,他清楚这句话不是指责,而是影山生怕他是草率转会,在问他对职业乃至对排球的态度。


他想起那天站在影山的衣柜前的心情,想起第一天从主卧醒来时看见床头摆着的两人合照、印在影山脑子里的自己的比赛日程表、家里不知何时起变得成双成对的日用品。


他想,影山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被他珍之重之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自己呢?


他们搭档了3年,同住了5年,在一张床上住了半个月,这绝对不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但他看着影山额头上因焦急和跑动流出的汗,心跳声第一次吵得不像是自己的。就像9年前第一次打到影山分毫不差传到他手里的托球,而他睁开眼,看见了球网对面破开云雾的光。


原川伸司告诉他“喜欢”是廉价的东西,可影山飞雄让他明白了“喜欢”的珍贵。


“我合同快要到期了,KJ的管理层早就联系过我,这事我考虑很久了,不是突然决定的。至于我在GC的一些情况你也知道,我不用解释你也能猜到我转会的原因吧?”


“可——”


“至于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这事我虽然考虑了很久,但也是最近才下定决心的。至于选择KJ的原因,除了战绩和环境之外,也的确与你有关,”他在影山错愕的神情中揽上了对方的脖子,“以后就可以每天一起去训练再一起回家了,你觉得,那个......”


把手揽上影山脖子时他倒是理直气壮,说到这却突然局促起来。


“你、你那个、觉得这个‘彩礼’怎么样?”


影山不知这人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奇怪词汇,还好他最近在脑海里脑补了太多渣男剧本,词汇量也不甘示弱,在低头的前一刻嘲笑他:


“‘彩礼’?你这只能算是‘嫁妆’。”


门外是筹备发布会的工作人员和扛着长枪短炮的各路记者,KJ俱乐部的负责人正在一门之隔的长廊上焦头烂额地叫着日向翔阳的名字,近在咫尺的纷乱脚步震动着他们脚下的地板。


而他们把全世界关在门外,躲在脏乱而狭小的储藏室,交换一个珍重而沉溺的吻。






-END-


《盛夏光年》中那句“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是这篇文的灵感来源,而歌词中重复最多遍的“我不转弯”是影日给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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